所以,原先险些失态,究竟是因为不想令我受了委屈,还是觉得我令他丢了脸,而如今想通了,少了一个罪臣之女,才不会为人所诟病?
不论是哪种,我到法华寺修行已成定局,且事实上无论前朝今朝,从未有戴罪修行之人还能回来,大抵是一辈子常伴青灯古寺,了此余生。
可其实这般也好,清静,简单,世俗之语,凡尘之琐,皆消若烟云。
绿映柳红,微风轻动,几日后我收拾好行装,只带了揽月一人和一点包裹行装,叫了车马和几位侍卫护送我到法华寺去。
抬眼,瞧了瞧巍峨敞亮的堇王府,他并没有来送我,甚至这几日避而不见。
府里的丫鬟婆子更是无一前来,毕竟平日我竟极少同他们说话,性子清冷安静,也着实没有什么相熟之人,更何况去了法华寺修行加之父亲如今身份我其实等同于废妃,其实谁心里都明白。
让我惊异的是,在我上车前,我看见了端贵妃。
她一身淡绿色的锦服,年逾四十,但岁月并未在她脸庞之上留下太多的痕迹,反倒沉淀出了一身雍容贵气。
她走了过来。
“母亲。”我道。
她拉住我的手心,开口道,“好孩子,你决心要走吗?其实止儿不过是嘴硬心软,他并不想你走的。”
我莞尔,淡然道:“母亲,我不是赌气,母亲当时没有开口替我求情,其实也是知道我走了对王爷更好不是吗?毕竟罪臣之女这可会是他这一辈子的污点。”
“不可否认,我当时确实是这般想的。”她顿了顿,“可是,这些日子以来,我才发觉……”
她还未说完,便被我打断,“母亲,我心意已决,谢谢你今日能来送我,也当了了我们这一段缘薄的婆媳情分。”
我作揖拜别,抬眼之际,竟发现他此时正骑着骏马自大道上徐徐走来。
我亦是扭头,看向他,“你就这么想走,连母亲也留不住你!”
我未曾想过他会这般说话,心底一愣,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他翻身下马,静静地瞧了我一眼,未说他话,走向府内。
07 故人相见
青山抱合,溪流轻潺,山寺梨花若雪,春色盎然。
转眼之间,已是两载。
我一席素衣,行走在寺外林道之上,天气晴好,揽月早已耐不住寂寞,说要去外边的梨花林里看如雪飘飞盛景。
离开法华寺约数十步,我停了脚步,“你出来吧,别躲了。”
净竹从后边高大林树后窜了出来,“初宛姐姐,我也想去。”
“你早上该做之事已经做了吗?要不再跑出来,也不怕被罚。”我淡淡地瞧了一眼他。
“他们今天才不会注意到我呢!听说圣人要去骊山春猎,路过此处,要借宿一宿。”他约莫八九岁的模样,清澈瞳孔里装着亮光。
圣人?我心底疙瘩了一下,我离京不到三月,先帝薨逝,留下秘旨,立堇王为帝。也就是说,现在所说的圣人其实是他。
揽月摸了摸他光溜溜的头部,“难怪你老是被罚,你这个调皮的猴,怎么就来做了和尚。”
净竹叹了口气,“哎,没法子,自小被师傅捡了,就当了和尚了,要是捡我的是个大财主那我是不是就是个公子了。”
揽月噗嗤一笑,“你这呆和尚,你若是被有钱人捡了,那就是下人了。”
小和尚瞪了一眼她,转而牵起我的柔荑,“初宛姐姐,我真的会变下人吗?”
我微微一笑,蹲下来,“大抵是,所以呢,当和尚日子虽清净了些,但衣食住行皆是不愁,常伴佛祖身侧,修得无量功德,也是强过凡世间波诡云谲,人心叵测,世事无常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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